概要： 李商隐《锦瑟》诗摭谈江西吉安一中 段瑞士 江西泰和县沿溪中学 张清嵩清人王世禛的《论诗绝句》说：“一篇《锦瑟》解人难。”由于偶然的原因，宋人在整理李商隐诗时，将此篇置于卷首，故此诗也便成了李商隐诗集的“压卷之作”。由于李商隐此诗是以起句中的首二字为题的，故它近似于无题诗。诗中用典多，表达的意思又非常娓婉、含蓄、隐晦，表现的感情却非常深沉。千百年来，人们对此诗的理解往往众说纷纭。有的人干脆把李商隐此诗说成是“诗谜”。如上世纪三十年代苏雪林《唐诗概论》第十八章即以“诗谜专家李商隐”为题。鉴于此，笔者特将自古迄今千百年来有关此诗的几种主要说法简介如下：第一种说法：宋朝计有功《唐诗纪事》中说：“或云‘锦瑟’，令狐楚之妾。”按这种“或云”（当然作者也未敢充分肯定）的解释，“锦瑟”既是令狐楚之妾的名字，那么此诗也就自然是作者李商隐为怀念自己原先主人家一个姬妾的风流之作，那此诗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传达才子佳人风花雪月之情的作品了。这样一来，李商隐成了主人令狐楚家一个的恋人，李商隐无疑也就成了风流浪子了。而少年李商隐与这高年的主人令狐楚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也就说不清楚了。难怪新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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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商隐《锦瑟》诗摭谈
江西吉安一中 段瑞士   江西泰和县沿溪中学 张清嵩

清人王世禛的《论诗绝句》说：“一篇《锦瑟》解人难。”由于偶然的原因，宋人在整理李商隐诗时，将此篇置于卷首，故此诗也便成了李商隐诗集的“压卷之作”。由于李商隐此诗是以起句中的首二字为题的，故它近似于无题诗。诗中用典多，表达的意思又非常娓婉、含蓄、隐晦，表现的感情却非常深沉。千百年来，人们对此诗的理解往往众说纷纭。有的人干脆把李商隐此诗说成是“诗谜”。如上世纪三十年代苏雪林《唐诗概论》第十八章即以“诗谜专家李商隐”为题。鉴于此，笔者特将自古迄今千百年来有关此诗的几种主要说法简介如下：
第一种说法：宋朝计有功《唐诗纪事》中说：“或云‘锦瑟’，令狐楚之妾。”按这种“或云”（当然作者也未敢充分肯定）的解释，“锦瑟”既是令狐楚之妾的名字，那么此诗也就自然是作者李商隐为怀念自己原先主人家一个姬妾的风流之作，那此诗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传达才子佳人风花雪月之情的作品了。这样一来，李商隐成了主人令狐楚家一个的恋人，李商隐无疑也就成了风流浪子了。而少年李商隐与这高年的主人令狐楚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也就说不清楚了。难怪新旧《唐书》上说他“无行”等等，难怪南宋张戒《岁寒堂诗话》（卷上）说：“唐李义山……乃邪思之尤者”。明王世祯《全唐诗说》骂李商隐：“义山浪子”。清代黄子《野鸿诗的》中说：“如义山者，谓之为三百篇之罪人可也！”但骂的自管破口骂，说的自管信口说，议的自管恣肆议，而倘或再进一步去推敲，却不免破绽重重。例如骂他“无行”、“浪子”的，却未举出一个具体例证；说他是“邪思之尤者”，自然是出于一种陈腐的封建理学的卫道士观念，这种理念在当时在今天就都是反动的；而《唐诗纪事》中的“或云”到底是谁说的？有没有史料依据？都没有。只不过瞎说而已。像这样以浅薄的无根之说为据来释诗，自然是经不起考验的，也是不足取的。
第二种说法：宋人黄朝英《湘素杂记》中说《锦瑟》，“山谷道人读此诗殊不晓其意，后以问东坡，东坡云：‘此出《古今乐志》，其弦五十，其柱如之，其声也适怨清和。’案李诗‘庄生晓梦迷蝴蝶’适也，‘望帝春心托杜鹃’怨也，‘沧海月明珠有泪’清也，‘蓝田日暖玉生烟’和也。一篇之中，曲尽其意。史称其瑰迈奇古，信然。刘贡父诗话以谓‘锦瑟’乃当时贵人爱姬之名，义山因以寓意，非也。”
这是说“锦瑟”并不是一个女子的名字，而是描写古瑟乐演奏过程的几种情状。中间二联四句分别描写了奏瑟乐时“适、怨、清、和”四种意境。这似乎为李商隐伸了点冤。据此，此诗不过描写奏瑟过程而已，只不过诗人感瑟乐生动感人而作此诗吧。但细细一推敲，仍有问题：（1）只有奏瑟乐者技艺高超，才能奏出瑟乐的几种情状或氛围；只有欣赏者特别入神，鉴赏水平特别高，才能赏出这几种意境。可是开头出现的“无端”一词，与欣赏者的入神之状不是有点矛盾了吗？（2）结尾处点明“追忆”，为什么一追忆往昔的瑟乐之情，就会使人“惘然”了呢？莫非他与奏瑟者别有一番难了之情？或者由瑟乐联想到了什么更深更远的人生问题？这些按这种说法都一时无法解释。故这种说法只不过是一种假托名人的无稽之谈；甚或是有人特意拿苏东坡、黄山谷等人来寻开心闹玩笑，而闻者议者却把这玩笑话当真了吧？
第三种说法：《锦瑟》是情诗。清人胡震亨《唐音癸签》中曾说：“以‘锦瑟’为真瑟者痴。以为令狐楚有青衣，以为商隐庄事主狎綯（按指令狐楚之子令狐綯），必綯青衣，亦痴。商隐诗借诗中两字为题者尽多，不独《锦瑟》。”纪昀则认为此诗系并非实指的失恋诗。他说这诗是“别有所欢，中有所限，故追忆之而作。”上世纪三十年代苏雪林为了猎奇，在考证李商隐爱情诗时还“考证”出一些荒唐离奇的三角恋爱的风月故事。只不过连学富五车、遍搜典籍的纪昀都无法考证出来的东西，不知怎么在偶然间竟被这搜奇猎趣的女先生一下子便“考证”了出来？不过这种毫无真凭实据的“考证”，除了荒唐可笑之外，其它的价值恐怕就没有了吧。
第四种说法：《锦瑟》是悼亡诗。清人厉鹗、朱鹤龄、姚培谦、冯浩、朱彝尊、毕沅、孟森等，都采此说。如朱彝尊说：“此悼亡诗也。意亡者弹此，故睹物思人，因而托物起兴也。瑟本有二十五弦，弦断而为五十弦矣。故曰‘无端’也。取断弦之意也。‘一弦一柱’而接‘思华年’，二十五岁而殁也。‘蝴蝶’，‘杜鹃’，言已化去也。‘珠有泪’，哭之也；‘玉生烟’，已葬也。犹言‘埋香瘗玉’也。此情岂待今日追忆乎？是当时生存之日已常忧其至此而歌为之惘然，必其婉弱多病，故云然。”（见《李义山诗集辑评》）
第五种说法：清人何焯、汪师韩、薛雪等，都认为《锦瑟》是“自伤之词”。何焯云：“此篇乃自伤之词。骚人所谓‘美人迟暮’也。庄生句，言付之梦寐；望帝句，言付之来世。沧海、蓝田，言埋而不得自现；月明、日暖，则时清而独为不遇之人，尤可悲也。”（《李义山诗集辑评》）汪师韩曰：“《锦瑟》乃是以古瑟自况。……世所用者，二十五弦之瑟，而此乃五十弦之古制，不为时尚，成此才学，有此文章，即己亦不解其故，故曰‘无端’。犹言无谓也。自顾头颅老大，一弦一柱，盖已半百之年矣。‘晓梦’喻少年时事。义山早负才名，登第入仕，都如一梦。‘春心’者，壮心也。壮志消歇，如望帝之化杜鹃，已成隔世。珠玉皆宝华，珠在沧海，则有遗珠之叹，惟见月照而泪。‘生烟’者，玉之精气。玉虽不为人采，而日中之精气，自在蓝田。……”（《诗学纂闻》）薛雪说：“此是一副不遇血泪，双手掬出，何尝是艳作？”（《一瓢诗话》）
第七种说法：有的人认为《锦瑟》是政治诗。清人陈仲勉、张采田等，今人有很多研究李商隐的人，如吴调公、刘学锴、余恕诚等，均采此说。岑仲勉说：“余颇疑此诗是伤唐室之残破，与恋爱无关。好问（指元好问）金之遗民，宜其特取此诗以立说也。”（《隋唐史》卷下）张采田则具体地认为：“首句谓行年无端将近五十。‘庄生晓梦’，状时局之变迁；‘望帝春心’，叹文章之空托。而悼亡斥外之痛，皆于言外包之。‘沧海’、‘蓝田’二句，则为卫公毅魄久已与珠海同枯，令狐相业方且如玉田不冷。……结言此种遭际，思之真为可痛，而当日则为人颠倒，实惘然如坠五里雾中耳，所谓‘一弦一柱思华年’也，隐然为一部诗集作解。”（《玉溪生年谱会签》）
吴调公先生《李商隐研究》中说：“《锦瑟》是诗人生平回顾的小结。他用艺术的语言概括地反映了毕生的坎坷，表现了他对那一个破坏自己理想的恶浊环境的愤懑和感触。”“根据我的浅见，《锦瑟》是富有政治寄托的‘自伤之词’。”“要了解李商隐的政治抱负，不可不把握《锦瑟》诗作为关键；而要领会李商隐的政治诗，也不应忽略这篇名篇，因为它是诗人饱历仕路风波后的回顾。”
刘学锴、余恕诚在《李商隐》中说：“其实，诗的首联以锦瑟起兴而接以‘思华年’，已明言本篇是追忆华年往事之作。何焯、汪师韩、张采田等解此诗为自伤身世遭遇的作品，是基本可信的。‘庄生’句用庄周梦蝶事，说自己一生就像做了一场短暂的幻梦一样，抱负成虚，遭遇坎坷，回想起来感到迷惘不已；含意与‘顾我有怀同大梦’，‘怜我秋斋梦蝴蝶’，‘神女生涯原是梦’等句均相近。‘望帝’句用杜鹃失国身死、魂化杜鹃事，表明自己的伤时忧世之感、身世沉沦之痛都只能托之于哀思缠绵的诗歌。‘沧海’句以沧海遗珠，比喻自己才能不为世用；‘蓝田’句以美玉沉埋而烟辉升腾暗示自己虽被埋没不用而文华词彩则显露于世，亦即‘声名佳句在，身世玉琴张’之意。……结联说，上述情事岂待今日追忆时才不胜惘然呢，就在事情发生的当时，即早已感到怅惘迷茫了。这首诗可能作于晚年，可以看作他对一生遭遇的艺术概括。回顾不幸的身世遭遇，诗人的心境是很悲愤悒郁的，但他对自己遭遇的根源并不认识，这正是诗中笼罩着一种悲凉迷惘之雾的原因。”
一首《锦瑟》诗，千百年来解说者如此纷纭，难怪古来就有“一篇《锦瑟》解人难”的说法了。
元人元好问曾评《锦瑟》诗说：“望帝春心托杜鹃，佳人锦瑟怨华年。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论诗三十首》）元好问的论诗中评价了李商隐诗的独到之处，也指出了此诗和西昆体诗的缺点。李商隐此诗中用典多，为追求词藻的婉丽却把要表达的意思蓄藏得晦涩难明了。
笔者以为上述第六、第七种说法较为可取。尤其是第六种说法，认为此诗“乃自伤之词”的观点较为妥当。笔者以为，此诗既是悼亡诗，又是“自伤之词”。但对诗句的具体解释则有的地方略有不同。兹将有关理解略述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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